第十章 摇曳的身影
楚然
追着陈牧师与薛宇晨的身影跑出病房,楚然心里被无边的恐惧塞满,他清楚再基督教中对于同性恋的看法,若在中世纪教会统治的年代,这可是死罪。时至今日,教会里掌权的大多都还是那些迂腐的老人,把同性之间纯洁而美好的恋情视为极度的异端。但是也许自己有机会说服他们,毕竟这是多么合理多么正常的事情,多次楚然抱有很大的希望。他们一行三人穿过一排排病房,最终走进了林云医生的办公室,楚然敲了敲开着的门,跟着进去了,里面已经坐着之前见过的王牧师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墙边还站着一个护士。见到这么多人进来,护士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前去倒了水。
陈牧师完全没有要让薛宇晨坐下的意思,楚然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坐下,就站在薛宇晨右后一个身位的地方,等候陈牧师先开口。
陈牧师先向上帝做了祷告,然后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宇晨。”因为站在后面,楚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解释一下刚刚自己在做什么,好好和王牧师还有这两位医生说一说。”陈牧师继续逼问。可薛宇晨沉默了,他身形渐渐佝偻下来,看上去很是害怕。楚然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就在他组织好语言的那一瞬间,坐的离他最近的林云医生站起身来挡在了他面前,他留给楚然一个保持缄默的暗示,说道:“两位牧师,刚刚这两个孩子不过在一起玩闹,你们这么较真做什么,不如我看就这么算了吧。”他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好像下一刻就会邀请所有人一起坐下来喝茶。楚然觉得无法忍受,同性恋而已,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老人,这些薛宇晨的教友会如此对他们歧视。可是陈牧师抢先一步说了,声如洪钟“胡闹,王牧师,你知道我刚刚进去的时候他们在干嘛?他们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抱一起,然后他,他就……啃他的脸。”楚然再也忍不住了,抢到林云医生身前,大声道:“什么胡闹,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同性恋怎么了,凭什么男人和男人就不能相爱,我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林云医生按住了他的肩膀,可是还没开口,陈牧师就暴跳如雷了“同……同性……若男人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男人与男人苟合,罪就要降到他们身上,要将他们治死。”薛宇晨的身体压的越来越低,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里面。楚然看着生气凌人的陈牧师,希望稍微和蔼一点的王牧师能给出不一样的答案,但他的想法落空了,王牧师的话语中紧挨着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现在我们不能叛逆死罪,但如果这个男生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就只能把你开出兄弟的行列。”
“不是,我没有!”薛宇晨终于开口了,他摆出一副虔诚忏悔的姿态,对于楚然刚刚所言矢口否认“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不是恋人,是他刚刚强行要我拥抱,不是出自我的意愿,我对自己的行为深深忏悔……”薛宇晨后面的言语楚然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们交换着福音书当中的片言只语,要那两千年前屈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位耶稣做他们公平仁慈的法官,楚然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中一片空白。有人拉着他的手,他就跟着出去了,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在护士站的一张椅子上,手里的水杯还有余温。
这一次他终于清楚了自己一直在问的那个问题,自己在薛宇晨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给出了准确的答案。他还记得当初表白的时候他问薛宇晨“同性恋肯定有很多人反对吧,到时候你怎么办?”薛宇晨比他要矮,靠在他身上有一点脸红,倒是毫不犹豫地说道:“管那些人呢,他们阻止不了的。”海誓山盟在第一次被挑战的时候就崩毁了,如胶似漆的恋情只持续了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处在绝望的边缘,楚然在空无一人的护士站里疯狂地把一杯有一杯滚烫的热水灌进喉咙,似乎只有剧烈的痛楚才能让他保持在现实世界的清醒。桌子上似乎有一只钢笔,楚然那了起来,狠狠地扎在自己裸露的大腿上,一扎一个小洞,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再一扎,又是一个小洞,好疼,那就再扎……他发了疯似的推倒眼前看到的一切,医护的文件白雪般散了满地,上面洒着点点鲜血分外醒目。在一地的狼藉中楚然跌坐在地上,等待着什么人来发现自己。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身体上的痛楚渐渐麻木,膀胱处传来告急的信息以外,唯有任何人打开一丈以外那扇冰冷的铁门。尿液翻涌着将他的阳具高高顶起,在意识中楚然已经达到了失控的边缘,已经有小股的尿水不断地滴出,松垮的短裤前面可以看到巴掌大小的湿斑。
就在这时,护士站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孩子,她扎着马尾辫,脸上是在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冷漠与空洞。“你不疼吗,哥哥?”等了许久来的却不是想要中的人,幻想中他只看见薛宇晨闯进来对他大声说刚刚的一切只是他面对牧师撒下的谎言,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女孩,楚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既然在这里,那她应该是病人或者病人的家属吧,楚然对此更加相信是后者。女孩见楚然不回答,继续说道:“哥哥刚才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吧,我听见这里闹的挺凶的,但是林叔叔不准我们进来,我是趁着林叔叔去看病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回房间睡觉了哦。”楚然听出了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对,问道:“你是住在这里的……病人?”女孩点了点头。“是啊,我快死了呢。”听到这么小的孩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楚然心中不由得一紧,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境况。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然问道:“你就不觉得难过吗,为什么你就应该住进这里,这太不公平。”没想到女孩摇了摇头,蹲在他面前,道:“没有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放弃了要求,没有想过得到什么,所以当然也不会……失望。”楚然对此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叫人绝望的空洞,让他整个人都冷却下来。可是与此同时的,他的阳具也塌了下去,再没有什么能阻挡膀胱里汹涌的洪水,一下子一大股热流从尿道中激射而出,在他浅灰色的裤子上分外明显。楚然拼尽了全力要往回憋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女孩看到这一幕,俏脸一下子羞红了,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剧烈的情感波动。
“哥哥你尿裤子了。”她说着手忙脚乱地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门边。楚然也羞的无地自容,伸出双手无力地遮掩着在地上扩散开来的水迹。女孩已经跑了出去把门带上了,只留下一句“我叫setsumi,哥哥你以后要是有事可以去719病房找我,也就是你今天待的病房的隔壁。”
护士站里又只剩下楚然一个人了,大腿上的伤口泡在尿里钻心的疼,林云医生走了进来,开始收拾这一地狼藉。他说道:“你可以回去了,他们都已经走了,薛宇晨让我转告你一句‘对不起’。还有就是你不要太怪罪薛宇晨,这对他来说是完全没办法的实情。如果他被教会开除,他整个人生都会因此蒙上污点,他们信教的一家也会以他为耻,更甚的,他们全家从此在教会内部都要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楚然默默地听完林云医生的话,机械地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摇一晃地顺着肌肉记忆向家里走去,不顾一路上的人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他还在心中抱着最后一点幻想,希望着能在路上遇到薛宇晨,他会向往常一样扑在他怀里,告诉楚然这只是一个梦。可是眼前有的只是城郊一望无际的防护林,还有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公路。
第十一章 那些少年和少女
徐淼淼
“欢迎,于希,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们,以后大家就是战友了。”柳荷带着新入会的于希来到他们的据点,这是一个徐淼淼私下用零花钱买下的六十余平米的地下室改造成的小酒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少了营业人员,大家饮料自取。小酒吧此时因为在开会,调了正常的日光灯照,使得它看上去不那么像是一个酒吧。
因为刚刚周五放学,于希还穿着校服套裙,看起来就和一个平常的女高中生没什么差别。这里也只有徐淼淼她自己换上了白色的短裙,其他人也都还穿着校服,唯一不同的是南平二中不分男女都是一样的校服裤,女性的上衣腰部会收回去一些。
柳荷引着于希在长桌边上坐了,很快有人端上来一大杯饮料,徐淼淼特意安排过的。“这一位是陈奕。”徐淼淼说着指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一名戴眼镜的男子,他蓄着长发,脸上有几个痘印。“坐在他坐边的是他的恋人黄乐文,就那个脸上没都痘的小孩子,你得记着他可是个傲娇受。”黄乐文听到有人说自己不是,立马就出声反驳,徐淼淼不理会他的辩解,继续说道:“再往左那个是徐晓菲,目前是我们这里为数不多的单身。”徐晓菲等待话音落下,举杯敬了于希,于希看上去十分开心,端起饮料就喝了一大口。陈奕和黄乐文见到这一幕却突然笑出声来,徐淼淼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不禁也有些期待。“右边,柳荷你是认识的。”柳荷做了个鬼脸,也敬了于希一杯。“然后是于若其,他和你同姓,初中生,来这里就是瞎胡闹。再往右边是张天华和苏玉倩,这两人性取向都是双性……张天华和你一样,你没来之前他就已经憋了好久了。”“怎么不说我,我也憋了好多嘛。”柳荷有些埋怨地看向她,徐淼淼只用了一招摸头就摆平了这妮子的怨气。“这就是目前我们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同盟的全体成员了,大家干杯。”徐淼淼说着带头起立,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看着于希努力地把那么大一杯饮料喝完,她仔细留意了她脸上的表情,目前没有什么异样,可若是按照陈奕这两个人的风格这杯饮料绝对做过手脚。
等大家都坐下了,徐淼淼起身离席来到桌椅旁的黑板前面,道:“我们这次让大家一起过来不是开宴会,宴会的话下次再补上,这次先说说我们目前的一些活动吧,我会尽量说的细一点,于希你自己和这个星期拿到的策划案对照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清了清嗓子,在脑海里把联盟成立至今的大小事物梳理了一遍,徐淼淼开始了说明“首先明确的是我们的主要工作对象时小学生,又以三四年级的孩子为主。现在我们基本不可能在学校里面直接给孩子进行相关观念的传输,能够向他们传达信息的途径只有两个。一是我们开设了一个课后作业辅导班,目前还是有不少孩子在我家里学习,利用这个平台我们在课外素质拓展的时候可以给孩子们增进少量的同性恋认同感,目前这个的成效还是不错的,至少目前参与了我们这个活动的一百多个孩子基本都已经能够接受我们这些人的同性恋关系。但是这个所能改变的太少,我家给我的房子能容纳四五十人仔细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孩子的安全也很难保证。所以第二手途径才是至关重要。”徐淼淼停了停,示意柳荷把纸质的文件拿给于希一份。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还有的一手办法就是在少儿读物上发表文章,对这个群体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不过困难很大,毕竟基本所有少儿刊物都不接受同性恋题材的文章,他们需要的是通熟易懂的童话故事,对于提升写作有帮助的‘小学满分作文’,还有科普文章和语言清新的散文。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和刊物编辑玩捉迷藏了,不过我们目前成果寥寥,你手上拿的是唯二两篇我们成功公开发表的文章,你基本都看不到对于同性恋的解释,可以说同性恋三个字就只剩下三分之一——那个‘同’字,‘性’和‘恋’全给删的一干二净。”徐淼淼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他们两个活动的分组,目前是“课后辅导小组”:负责人柳荷,成员张天华,苏玉倩。“创作小组”:负责人陈奕,成员黄乐文,徐晓菲。“分组是这么分,但是其实事情大家都在一起做,毕竟就这么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不过是分了主要工作而已。所以于希上来选择你的分组吧,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就好。”
“我吗?我就选择创作组吧,和小孩子打交道什么的我好像不是很能做的来。”于希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并没有起身。徐淼淼坚持道:“你上来,自己写上。”就在于希写名字的时候,徐淼淼接了个电话,是家里的管家打来的,和她询问明天早上开设课业辅导班的相关事宜。“教室都安排好就行,你多准备点素描纸和铅笔,那些孩子马上要素描考试了得抓紧练习。”徐淼淼这样吩咐了下去。
“快过来。”等到于希写完名字,徐晓菲拍了拍她右手边的座位要于希坐下,她的背包和饮料也被大家传了过来。
“那我们今天就其实事情也没多少,主要是上次让你们想的新活动有没有人有点头绪。”徐淼淼也归到主位坐下,可刚刚坐下,就被柳荷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叠在小腹上,鼓鼓的,徐淼淼忍不住按了两下,力道稍微大了些,惹得柳荷呻吟出声。“疼。”
“新活动那个我们两倒是有点想法”,张天华和苏玉倩对视一眼由苏玉倩开口说道。“我们想着可以直接去小学的心理健康课课堂上讲课。”“有点意思。”徐淼淼接过话头,暂且把柳荷丢到一边,开始和他们三人交流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另一边除了柳荷凑过来旁听,包括于希在那创作组的四人就这儿童文学聊的不亦乐乎。因为之前注意到了饮料被动过手脚的缘故,徐淼淼不时留意于希的状况,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而在关于新活动的讨论中张天华也是极少发言,在座位上坐的笔直,双手放在桌子以下,徐淼淼知道他这是即将失禁的前兆,再看身边的柳荷也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徐淼淼觉得相当有意思。她悄悄问了黄乐天:“你没放泻药吧。”黄乐天笑声回道:“没,老大你特意叮嘱的怎么可能放,就是利尿剂稍微加的有点多。”徐淼淼不禁开始思量这家伙说的有点多是多少,这才过了半小时于希已经夹紧了双腿,不时摩挲着,手也不自觉地放到了胯间。
对于新活动的讨论终于出了结果,徐淼淼和大家公布道:“那就明天我们去南平实验小学走一趟,看看那里老师的反应,大家没有意见吧。”所有人都点了头,会议开到这里也差不多散了。于希见到回忆已经接近尾声的样子,站起身来道:“我去上个厕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看来是已经不行了,徐淼淼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立即朝柳荷使了个眼色。可是柳荷已经蜷缩在了座位上,双手扣在胯间,脸色通红。倒是苏玉倩直接说了:“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了,现在你们三个人都憋到了极限,就看看谁先憋不住吧。”大家都笑了,在这里柳荷和张天华的憋尿已经是家常便饭,柳荷更是常常连着大号一起憋,有的时候大家也一起陪着玩,除了徐淼淼大家或多或少也都失禁过几次,毕竟是在徐淼淼的小酒馆,她要是也尿裤子和家里交代不过去。
于希听了脸更红了,已经站起来的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但是看上去十分高兴的样子。
“我不行了。”柳荷第一个呻吟出声,她半弓着腰,校服裤的胯间以惊人的速度湿到了裤脚,可她话音刚落,张天华和于希也双双告急,只见于希双腿稍微分开,一股尿柱从裙底响亮地击打在地面上,而张天华也是一样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胯下一大片湿透。过了一分多钟,在玩笑间三人都将余尿排尽了,徐淼淼安排了苏玉倩和徐晓菲去拿拖把,自己带着柳荷和于希两人去洗手间换衣服,张天华也自己去了。等到大家都整理好了之后又再一次聚集在桌子周围。
徐淼淼拍了拍掌:“今天就到这里,散会,黄乐天你们两个给我过去道歉。”听到黄乐天陈奕和于希陪了罪,她和柳荷去送于希到车站。
“这些伙伴你觉得怎们样?”徐淼淼不知道她们这样一个组织给于希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就是觉得你真的好厉害,能把一个这样的团队管理好。”徐淼淼闻言摇了摇头,道:“其实本来是不允许在会议上尿裤子或者故意憋尿,只是那些家伙听说你之后一定要加这么一个额外节目,下不为例的,我才想起来那天在饭馆听你写了一支小调,觉得非常好,你回去后把它发给我好不好,也挺期待你写的稿件。”于希点了点头,她们在车站就此别过。
“明早记得再来啊,还要去小学和老师交涉呢,就靠你了。”柳荷用力挥了挥手,她们一起目送着于希走入地铁站然后消失在转角。
第十二章 琴声悠扬
徐莹莹
在病房里住了两个星期,最初对于这里的新鲜感渐渐淡了。从房间到走廊和护士站等等所能踏足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雪一样的洁白,最多是印花的窗帘上一些细碎的浅蓝色纹路。沿着这条长长的过道都是紧闭的房门,倘若敲开了哪间只会见到一派死寂的昏暗,骨瘦如柴的,体态臃肿的,无一不是躺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异味只有靠喷雾才能遮掩些许。老人,中年人,男人,女人,他们的生命似乎提前走到了尽头,在结尾来临之前就画上了休止符,停止心跳,停滞时间……
对于徐莹莹来说,这里与外界的一切已经完全阻隔了,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同学会来看她,给她带来一些学校的事情和课上新学到的东西,而每当这是,她不禁会去想于希也是看望她的人中的一个,可又为自己有这种念头而自我谴责,不断去否定于希这一个人在脑海中全部正面的印象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房间,塑胶地面,摆了几张矮小的茶几和一台12英寸的电视,与其他房间相同的是窗台上置了花瓶,插着一支水仙。徐莹莹常常撇开同一病房的顾海玲独自一人待在这里,自从上次把于希逼走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第二个星期的志愿服务薛宇晨又来了,可是看不见楚然,尽管不了解实情可是大体也猜到了七八分。在这期间她每天晚上都会收到一条道歉的语句,可她一次也没有回复。其实真的无法原谅于希吗?徐莹莹也找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顾海玲也不止一次劝过他其实这次的错在薛宇晨,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无法接受她那变态的爱好,不论她对自己怎么好,而自己又是如何暗示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仍是无法改变这一根深蒂固的想法。
徐莹莹又一次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这人她从未见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如果是来访的家属也委实说不通 。徐莹莹迟疑了一下,还是了走进房间然后把门带上了,和其他房间的木质防盗门不同,这里采用的是老式的铁皮门,房间的灯光也要昏暗一些。女孩背对着她,在看电视,对于她的到来充耳不闻。徐莹莹也就坐下,和往常一样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大脑抛空。在这个空无的世界,发呆是唯一的消遣,就连阅读都让人提不起兴趣,手里的《红楼梦》才看到“史湘云偶填柳絮词”一回就搁着了。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天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七点钟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房间的铁皮门被轻轻叩响,然后那人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该去吃饭了。”进来的是顾海玲,她的脸上写满掩盖不住的疲惫,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徐莹莹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那个女孩却无动于衷。“思思?”应该是她的名字,但她还是充耳不闻,顾海玲扶了以下额头,道:“setsumi?”“什么赛子米?”徐莹莹问道,可那名女孩却慢慢站了起来关上电视同她们一起去往楼下餐厅。顾海玲对她解释道:“是setsumi,s、e、t、s、u、m、i,用的是日式英文的发音的话听起来就会有点像‘setsimi’。”顾海玲说完又转身过去教训名叫思思或者setsumi的女孩“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她不就是个小孩吗?”徐莹莹仔细打量着这个孩子。
“可是她和你同龄啊。”徐莹莹还要继续追问下去,可是顾海玲却突然岔开了话题,不再对这个女孩多做说明。“今天教会的人又来了,你猜怎么着,他们新开了一个志愿服务项目,是和南平市康复教育中心一起搞的,是给小孩子上课,听上去就好有意思。我跟院长说了好久又跑去康复中心那边打探了消息,说来说去现在我们也可以做小老师了,你要不要一起去?”顾海玲越说越兴奋,确实是给她做成了一件挺了不起的大事。
“我随便吧,反正现在每天也没事干。”徐莹莹对此并没有太多兴趣,思思却接过了话头,这是徐莹莹第一次听见她开口。“那个康复中心,远吗?”“不远,在三环以外,坐一趟地铁就可以直达。”顾海玲兴致越发高了起来。此时她们已经走进了位于住院部一楼院子后面的食堂,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没有什么人。两个穿着厨师制服的小哥联机在打游戏,徐莹莹认出来她们在玩的是王者荣耀,食堂里剩下的吃的不多,她们三随便盛了碗稀饭就要一点白切鸡和蒜蓉地瓜叶坐在食堂的角落。旁边的窗子开得很低,可以看到窗外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藤蔓攀沿着低矮的灌木爬到窗子上来,榕树垂下长长的根须,一张刻了象棋棋盘的石桌和一旁的石椅上都落满了枝叶,低洼处还积着些许雨水是昨天暴雨留下的痕迹。
顾海玲又继续说起志愿服务的事“计划的名字叫做‘启聪宝贝’,因为我们将要面临的孩子都是听力有障碍的小孩子。”
“多大?”思思出声打断。
“大概三到五岁不等吧,都是些相当可爱的宝宝。只是因为他们听力上稍微有一点点缺陷,即便装了助听器或是人工耳蜗在听力上比起正常的孩子也是稍微有一些欠缺。而这个造成的结果就是语言学习上的困难,所以他们都需要在专门的机构进行康复训练,我们志愿者要做的就是帮他们复习功课,再简单来说就是带小孩,怎么样?”
“我去。”耐心听完了顾海玲的讲思思立即出声道:“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你呢,莹莹。”
“那我也去吧。”看着顾海玲脸上的热切,徐莹莹接受了她的邀请,也是一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法。新拉了两名伙伴的顾海玲看上去很高兴,三两口就吃完了饭,喝的连米汤都不剩,然后督促着她们两快吃完好一起去找负责的医生报名。
小孩子?徐莹莹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是什么时候了,不论她怎么想象脑海中出现的都只有思思的娃娃脸,想到这里她忍住笑意,偏过头去问思思:“你姓什么?”女孩看上去心情很好,竟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名:“我姓杜,杜雨思。”顾海玲连忙附和道这就对了,到时候去做志愿家教可千万不能说自己叫什么“setsumi”。
等到报完名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病人们大多都已经入睡,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今晚天气极好,可以看到半轮明月和满天星斗,多似海滩上的细沙。她们三人坐在720病房的窗口,可以隐约听到远处的海潮声,徐莹莹盘着长发和两人抱怨没有吹风机,杜雨思只是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一株插在花瓶里的水仙花不说话,顾海玲搬出前些日子在林云医生的办公室找到的一台老旧留声机和一张唱片。拧好发条,卡号唱针它就开始自己慢慢的转动,开始是一阵短暂的空白,好像笔尖轻轻划过白纸的宁静,像喀纳斯湖畔清冷的白雾,像黎明时分划过天际的一抹星光……静悄悄的。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婉转的啼鸣,一个悠长的音符在林海中描出一条长长的轨迹,如轻纱舒卷,如梦话开篇,小提琴的旋律在这片寂静的夜空里传出很远很远,讲述着一个千百年来打动无数人心扉的恋爱史诗。
第十三章 问心局(1)
于希
这一天于希与徐淼淼他们一行人前往南平实验小学询问加入学生心理课堂的相关事宜,在南平实验小学提出的加入心理健康课堂毫无悬念的被拒绝了。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接待他们的老师还挺好说话的,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仔细听他们完整的说完了“一半”的理由。可是来到教务处之后直接就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情景,三个上了年纪老师板着一张老脸审问犯人似的追问他们各种细节的问题,就连之前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师也戴上了冷漠的面具。言多必失,他们四人对来对去最终得出了一个我们一定有更深层的图谋这样的结论,并且在接下来的“审讯”中从我们口中逼问出了我们将传授“同性恋合法”这一信息的事实。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几个老头子堪称义愤填膺,先就把我们教育了一顿直到我们唯唯诺诺地应了同性恋不正常才放我们离去。
从小学教务处出来,没有人笑,大家都已经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如果想要付诸实施是多么不切实际,但是提出者张天华却并不气馁,还想要再去其他小学试一试。可是考虑到下午还要辅导孩子作业只得是往后面拖一拖,更何况大多数人都对此已经放弃了希望,徐淼淼也默不作声。
吃罢午饭,于希换上新领到的“同盟会”制服,坐在一旁苦思冥想如何才能骗过编辑的眼睛好在少年期刊上发表文章,下午开了美术课,主讲是徐淼淼,助教也另外有人,于希就是个“坐班的”,如果孩子不来问她问题那这一个下午估计也没什么事。章程特别规定了在工作期间是不能玩憋尿的,更不用谈在孩子面前尿裤子,柳荷和于希也自然不敢怠慢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待在徐淼淼家的客厅里,空调使得他们得以从酷暑下解脱。这是一间极具古典风格的中式客厅,方圆六十余平米,正对门的摆了一架琉璃屏风,镂空雕刻薇草图案。正中设一整套黄花梨木家具,茶几以乌木整根随形雕刻而成,一角有紫蟾端坐,口噙两串铜钱,头顶太极两仪,背背北斗七星,另置有一套白瓷茶具。墙上挂一大幅山水画,留白极多。右面靠墙放了一只多宝阁,高近两米,宽丈余,一并摆了许多讨巧物件,侧面一个大格立了一只等人高鸳鸯戏水青花瓷瓶,又有一件两耳三足青铜香炉,虽未焚香,但余香未尽。多宝阁与墙体间以红木格架相连,架上随意摆了绿植,头顶吊灯颇似纸糊而成一个正方体,八角各自延伸出三个“卐”字形图案。地板以红木铺就,水状纹路分明,空调隐没在墙体之内,一派大户人家气象。
徐淼淼还在修改下午要用的讲义,柳荷四仰八叉地躺在徐淼淼脚边的地板上,嘴里叼着一瓶早就喝完的奶茶。黄乐文和陈奕有午睡的习惯去里边的卧室睡了,张天华和苏玉倩扎在一堆估计还在商讨新活动的可行性方案,于若其和往常一样东凑凑西看看没个正经,徐淼淼很快就打发他去分好素描纸和相应的铅笔,他也就屁颠屁颠的去了。于希左右看了看,坐到独自一人的徐晓菲身边,向这个创作组唯二成功发表过文章的人讨教些经验。一个中午也就这样消磨过去了,于希穷尽脑汁才想出一篇小说的大概,大家都往教室去了。
徐淼淼给这些孩子讲了素描当中阴影的形成特点后自己亲身画了一副,于希也是才知道徐淼淼她原来拿过全国中学生素描比赛一等奖,教学也有模有样。
待到下了课,孩子们都一一回家去了,已是下午五点半,徐淼淼留大家吃饭,可是徐晓菲却如何也不肯留下,执意要先行回家去。于希记得徐晓菲和她同路,决定与她一起回去,她还不知道这一趟短短的归家之路会遇见多少她所不愿意遇见的情况。
上了地铁之后徐晓菲显得更加不正常了,眼神游离,身体不住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害怕着什么?于希问道:“你没事吧。”徐晓菲摇了摇头,不说话,眼里却渐渐泛起泪花来。于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逼问徐晓菲到底在担忧些什么,可只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在洪亭站下了车,刚走出站口,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男人,抢上两步就拎起徐晓菲的耳朵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清脆的响声之后徐晓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旁边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看向他们。
“闭嘴!”男人又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大声吼道,徐晓菲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于希已经从震撼中反应过来,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她立即站到徐晓菲身前,用力掰开男人的手,和他怒目而视。那男人一身条纹衬衣上沾满油污,头发乱糟糟的盘曲在一块,脸色涨红,满是痘印。
“你是谁。”男人用稍微缓和一些的语气逼问她,音量却丝毫不减,震的她耳朵生疼。还不待她回答,徐晓菲就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又开始小声哭泣,也许在这里只有于希能稍微给她一点点几乎近无的安全感。于希没有回答,气势丝毫不弱的反问:“你是谁?”她尽力压抑自己的语气好让它听起来不至于过多表现对这个男人的厌恶。
“我是她爸我是谁!”男人继续大吼。“带我过去。”去哪里?于希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实在无法相信这个邋遢的男人会是徐晓飞的父母。
“不行!”徐晓菲哭的更厉害了。“不能让你过去。”于希连忙转过身,问道:“去哪?”
“他要去见淼淼。”徐晓菲低下头去,不愿直视于希的眼睛。
“快点,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这就打电话到她们家去。”
“你哪来的电话?”可是男人已经拨通了,开始气势凌人的质问对方的所在地。徐晓菲哭着扑过去要夺男人的手机,可是被挡开了,于希把她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过了几分钟,男人把手机递了过来,上面滑滑腻腻的都是油污。徐晓菲颤抖的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是徐淼淼“你让他来吧,没事,交给我解决。”徐晓菲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返回刚刚走出的地铁站,于希也跟着往回走,男人自然也紧随其后。一路上继续大声数落着徐晓菲的不是,不好好学习,在家整天玩手机,引来路人纷纷侧目,于希把徐晓菲挡在身后,对这些言语和眼光视若不见。最终在她们上了地铁以后,男人的怒气终于到达了顶峰。
“同性恋!听说你还搞同性恋!还整天想着同性恋合法,啊和你老子也敢嘴硬了。”徐晓菲在她怀里不住的颤抖,于希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去看这个男人,可是他的下一句话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于希“你是不是就是徐晓菲的老婆,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就是你带坏她成这样。”
于希再也忍无可忍,出声道:“请您注意您的声音。”可是男人完全没有听进去“我声音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可是男人粗暴的打断了她 ,继续破口大骂,这次连着于希一起。于希知道怎么样说都是没有结果的了,继续闭口不言。大概是几次在陌生人面前失禁练就的脸皮,她对于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还可以视若不见,可是徐晓菲更深的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好像此时就想要从世界上消失不见。
半个小时的车程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等到她们走出站台的时候,徐淼淼已经等在那里了。才一会不见的功夫,她已是换了一身打扮,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
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雍容华贵,气度不凡。于希对于徐淼淼的用意心中了然,带着徐晓菲站在她身后,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交给你了,淼淼。”徐淼淼轻微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迎向徐晓菲的父亲。
“徐叔叔您好。”她说着摘下白丝手套,递过收取,男人敷衍的握了握,已经被眼前的这位仿佛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佳人所惊艳到了。
“初次见面,还劳烦叔叔您远道而来,多有不便,徐晓菲一直在我们这里和我们一起学习,您不用太过担心,可以的话还请您随我回家简单吃一点晚餐。”徐淼淼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正当于希以为这样终于可以为徐晓菲求得安身的时候,男人已经从初次见面的震撼中缓过来,一如既往的用极高的音量吼道:“你别给我瞎白话,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都是同性恋,一个个都不正常。”
徐淼淼突然换了声音,一反刚才的温和,铿锵有力的说道:“是的,我是同性恋,但是……”男人打断了她“你自己有病别和我女儿在一起,你是真当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干嘛,上次她回去裤子全是湿的我问她怎么这么大的人还尿裤子她说和你们吃饭的时候忘了上厕所,还狡辩,你们分明就是在虐待她,还威胁她别跟老子说,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还不是你爸贪官贪来的,我对你们这些人全都一清二楚,就是社会的败类。”他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而徐淼淼就真的在耐心的听着。徐晓菲从于希怀里挣脱出来,对着她父亲哭喊:“不许你骂淼淼!”徐淼淼拦住了她,事宜于希把她拉回去,趁着男人说话停下的空当,她说道:“徐先生您先别急,在这里都是人我们说话也不方便,不如您到我们家里去坐下来再慢慢谈。”
本来徐淼淼准备了两辆车,可是男人坚持要和女儿坐一起,于希和徐淼淼只得与她们挤了一辆车,徐淼淼坐前面副驾驶位,于希坐在父女两中间,她尽力不触碰他的身体,可是总感觉男人一直在往她们这边挤,依旧说个不停,路上还放了两个响屁。到了家里,徐淼淼领着她们从正门穿过客厅和庭院,径直走进餐厅里,隔壁便是那间被改成了教师的房间,此时锁着门,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桌椅。
进了餐厅,却发现张天华,陈奕等人都还在,唯独与若其应该是已经回去了。徐淼淼让男人面门坐了,一面让人把菜肴端上来,一面自去换了衣服,回来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天青蓝色对襟长裙,简单梳了一个家常发鬓,珠玉等饰物一概全无,只带着一只镯子。菜肴虽不丰盛,只是色香味俱全,徐淼淼让她们三人吃了,其余人都已经吃过,只是徐晓菲胃口全无,筷子都没有提,男人倒是下快如飞。
徐淼淼站起身,指了指陈奕等人,道:“这些就都是晓菲的朋友。”他们也都一一和男人问了好,男人也客套了几句,只是在不停打量这里的华丽装饰。徐晓菲继续说道:“徐叔叔您之前在车站前面说的话我认为只是您一时冲动说的气话,据我所知家父从不会拿一点不义之财。”大概是怒气已经过去了,又吃到一顿饱饭,男人一反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咬定徐淼淼她们一干人“小孩子玩闹,耽误学业。”
“你家里有的是钱你可以不学习,徐晓菲她不行,我将来还指望她养老!”虽然嘴还硬,但语气显然缓和了许多,正当于希也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场风波就暂时可以这样压下去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徐晓菲开口了:“我不会给你养老的,你不是我爸。”男人似乎被震惊到了,一时半会竟没有说话。倒是徐淼淼立即制止晓菲:“快和你爸道歉。”
“我就不!他凭什么,他没资格,就凭我是他生的吗,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我被他怎么侮辱打骂到头来我还得孝敬他,父亲不是你对得起的名字,你不配!”
于希想到一句古话“父慈子孝”,这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若为父不慈,做子女的是否还应该孝顺?这不是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代,社会的道德观念自应该重新定义,可是谁来说?谁来认可?谁来裁定?于希自认无法给出自己的答案。
第十四章 问心局(2)
柳荷
二十几分钟之前管家突然给了淼淼一个电话,那一头声音听起来暴跳如雷,淼淼出去了一趟竟是把已经回家去的于希和徐晓菲又带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逢头垢面的显然就是个工人阶级,没想到竟是徐晓菲的父亲。徐晓菲平时在集会上总是很内敛,不会主动的参与到她们当中来的人,柳荷对于她的身世也全然不知,只知道她文笔很好,但学习成绩其实和淼淼一个样,年级垫底,当然论成绩还是淼淼更低一点,期中考试的时候她正跟着家里人出席一个什么宴会呢。虽然学校的学习对她来说确实是完全没必要,作为大小姐她要学的就应该是舞蹈啊钢琴啊绘画什么的,在学校混个学历就好。徐淼淼的父母柳荷也见过几次,父亲就是一个典型的中年企业家形象,啤酒肚,头发稀疏,面色和蔼,五十多岁的模样,属于老来得子。她母亲多半就是淼淼长的这么好看的原因了,脸上涂了浓妆的中年妇女论姿色比起杂志上的模特半点不逊,岁月留下的皱纹只让她显得更成熟更有风韵而不是衰老。最重要的时淼淼和她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就变成了小孩,完全没有平时在大家眼前大姐大的模样,是相当和睦的一家子。自己现在在家里和父母的关系就很平淡,初中那会和家里差不多闹到决裂,所以对于此时徐晓菲道出的心声,她颇有感触。
在徐晓菲喊出那一番话以后,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就好像一场冬雪突然落在了这个有些狭小的空间,雪落之后,气压降的很低,低到了有些沉闷的地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徐淼淼拉着她的手急促的讲道:“别这么说,不论怎样血浓于水亲人是不能代替的,快点和你爸认错”。可是她的声音好像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点波澜,餐厅里静的可怕。宁静往往是风暴的前奏曲,就在下一瞬男人就如同一座火山一样爆发了,他的表情狰狞而扭曲,好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从他喉咙间吐出的话字字声如雷吗,并且是用上了方言。“操妈的我打你死,养你这大和没有生你样,干你操妈的软趴。”说话间就把手里的筷子贯在地上绕过餐桌就要动手,他路过的位置只有于希,可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拦的住,而徐晓菲也是毫不示弱,抬起一只胳膊伸出去大喊道:“给你打,你随便打,反正我以后横竖不会回家。”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前去劝阻,徐淼淼拉住她另一条胳膊就要把她扯回来,可是男人已经将一巴掌重重的挥在了她的胳膊上,一下子就红起来一大块。柳荷隔着徐淼淼够不着徐晓菲,只看见她眼眶红肿,已经是噙满了泪水,只是竭力咬住嘴唇不愿哭出声来。男人扬起胳膊还要再打,正在这时张天华、陈奕黄乐文几个男生赶到了,拼死抱住拖到一边,有对比可以看出来男人其实并不高,最高的张天华还要比他高出一寸左右。
男人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又开始破口大骂,全是方言中最为粗鄙污秽的字眼,又大声吼道:“你和你那母一样,统是她教你带成这样,多大女小骂她那爸,那性真是硬,坏我家色水,那母好是死得早,都得全家人不到安生。” 徐淼淼拉过柳荷,急匆匆地问道:“他刚刚将了什么?”柳荷想起徐淼淼不会方言(海南方言的发音和普通话完全不同,上面文段是我将它直译过来的版本),以最快的速度给她翻译了。大意便是男人刚刚在骂晓菲的母亲,并且晓菲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徐晓菲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挣开徐淼淼一巴掌就挥在她父亲脸上“不许你说我妈!”男人似乎被打蒙了,一下子就没了话,似乎是从来就没有想到女儿会对自己动手。徐淼淼上前就要把她拉回来,苏玉倩动手更快,拦在晓菲与男人一下把她扔了回来,徐淼淼接住以后把她就往旁边一推,以命令的语气说道:“赶快和你爸认错,就算你爸做的不对做女儿的怎么能打父亲!”可是徐晓菲扬着头,拳头捏的死死的,眼眶里的泪水也已经被怒火烧干,完全没有理会徐淼淼的命令,对她来说这是一场战争,并且随着徐淼淼态度的一百八十度逆转已经决定了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可是她还是要打下去,敌人是她父亲一个人或是在这里的所有朋友甚至是全世界都没有关系。柳荷在心中叹息,可是随着徐淼淼与苏玉倩的表态张天华也已经沉默,黄乐文和陈奕对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这种情形中柳荷连自己的立场都拿捏不定怎么去为她站出来,或者说,站出来究竟是对还是错?柳荷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父亲也如此对自己她是否也会不愿意承认这一份血缘关系,答案几乎是肯定,但这样做似乎就是错误的,无可辩驳的错误,如果仅凭内心的意愿就要与道德的准绳为敌,怎么可能被这个世界上其他未曾身临其境的人所认可。父亲再错永远是父亲,身份不能因此有半点改变,而女儿无论如何更不能对父亲动手。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站在旁边无所作为的于希却开口了。“女儿动手打父亲当然是错的,但是我没弄错的话父亲打女儿恐怕也不对,对着子女侮辱已经过世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妻子,首先如果您妻子还健在说严重一点已经构成法律上的遗弃行为。再其次是对自己的女儿说出口您也没有尽到自己身为父亲应尽的教育义务,同样的如果您女儿拒绝对您履行道德义务我认为应当在清理之中,虽然并不改变你们之间仍然具有血缘关系,但是……”可是男人似乎并没有完整把话听完的耐心,一如既往声如雷吗的吼道:“我抽我女孩子有什不对啊,她做坏事我不打她操。”然后又连珠带炮的开始抖落徐淼淼的错误,语速之快柳荷的翻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而于希的声音在其中又是何等的微弱。
清官终究难断家务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淼淼对于徐晓菲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晓菲已经成了一个“不懂孝敬父母”的孩子,而苏玉倩也恐怕是这么想。只是在这样的境地中,徐晓菲她又该何去何从,家庭已经成了地狱的梦魇,一下信赖的大姐也在她生命的抉择中表示了反对。
第十五章 意义
楚然
从医院回来以后,我和薛宇晨彻底断了联系,删除了手机里所有有薛宇晨身影的照片,电话拉入黑名单,删掉qq和微信的好友。并且,我再没有去上课,常常一觉就睡到中午,醒来吃了午饭之后再继续午睡,睁眼时天就黑了,而在晚上就通宵达旦的打游戏。
出我意料的是有人发现了我的失踪。
在我旷课的第一天于希问我去哪了,我几次都在输入框里打出实情,却始终没有出口,聊天记录的最上头还是我们上个星期没争论完的“薛宝钗的目的”。明明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会在黑暗中这样祈祷“谁来都行……”但是看到了于希的话语,却没能从中感到半点力量,反而是和薛宇晨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我常常会觉得胸口莫名的绞痛,一般来说是在中午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就觉得厚重的巨石压在了我的胸口之上,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而后就是心口剧烈的疼痛,仿佛心和肺绞在了一起,一发作起来就是几分钟。
更多的时候,我可以是在吃饭,在玩游戏,甚至是睡梦中,脑海中会突然蹦出来这样一些问题“我这样以后怎么办?”“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可是我给不出答案,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把我包裹在其中,它告诉我“我没有未来,一切都会很快的结束”,它告诉我“世界的真实或虚假我一辈子都无法得知”。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我从未想过的问题,现在它们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而在思考中,我就突然的涕泗横流。因为寝室还有人,我不可能哭出声来,只是无力地伸出双手在空中试图抓住些什么,从哽咽的喉咙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乞求风能将思念与人诉说,时间能缓解胸口和手心处难以忍受的剧痛。
而更让我难受的,我丧失了做一切事情的动机,学习有什么意义?睡觉有什么意义?睁眼有什么意义?当我把一口饭送进嘴里却完全感受不到食物的温度,味同嚼蜡,甚至腹中也没有传来饥饿的讯号,只是时间到了,我就该吃饭了。而这些问题最终汇合到了一起,它问“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无所谓的出生,无所谓的活着,我有点像冬眠的蛇,渐渐停止了大多数的生命活动,每天只是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可我唯一停不下来的就只有思考,在脑海中一遍一遍质问自己活着的理由,最终只能是撕心裂肺而无声的哭泣。
班主任找到了我,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否认了,他要求我去教室上课,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是漆黑的一片,只是凌晨三点而已,路灯微弱的光下几只蛾子扑棱着翅膀,橘红色的天空掩映着星光,黯淡的乌云遮蔽了月影。飘着毛毛细雨,空气中渐渐传来冬日的寒意,我裹上一件大衣,在床上摊开了桌板,就着手机的光亮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一笔一划地写下“遗书”两个字。
“生命到底是什么?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这里太黑了……”写的时候我胸口不时传来不可遏止的剧痛,等到凌晨五点的时候,我把满满当当的一页纸折好,压在笔记本下面,然后下床开始洗漱。
天空仍是一片墨色,我翻出宿舍的铁门,树都兜拉着叶子,透过窗口看到路灯下的几只飞蛾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我长长的影子拉在水泥路的下水道口上。晨风里几片落叶贴着地面滑行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影婆娑,我不急不缓地走到教学楼中央花坛那个隐蔽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水果刀。
有的花还没开,有的花已经凋谢了,花坛边缘的树上挂了几个竹丝扫把。我什么都没有想,那是我唯一一次的放空了自己的大脑,我把水果刀搭在了左手手腕的动脉上,听到自己脉搏的跳动,急促却失去了力气。可是……割腕似乎没那么容易就死了……我的手开始颤抖了,慢慢的,慢慢的,我摸索着自己颈动脉的位置,然后把刀子放了上去,触感冰凉。我看到死神持着长长的镰刀站在我身后,脚下是无数看不清面孔的亡魂,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凄惨的故事。我的手在颤抖,抖的几乎拿不住刀,泪水不可遏止的模糊了我的双眼,胸口前所未有的疼痛,在无意识的混沌当中,我把刀子狠狠一拉……
滚烫的东西喷洒在我的手上,只觉得疼,钻心的疼,身体不自觉的跪倒在地,我只想放声大哭,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寒意席遍整个身体,眼前渐渐模糊了……
朦胧间,我听到有声音问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空无的黑暗,远处有人点了一堆篝火,我几乎可以确认,那人是薛宇晨,他在向我招手。我跑过去,可是颈部的剧痛却让我摔倒在地,怎么都站不起来,稍微牵动一下手指都觉得疼痛,最终我趴在地上,奋力向那一堆篝火爬去。
“我还或者吗?”
“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活着有什么意义?”
“活着只是一辈子成为他人的负担。”
“生命到底是什么?”
我爬了很久,一直到全身没有一处不觉得疼痛,仿佛被丢进了地狱的剑山之上,狱卒用带刺和倒钩的匕首一寸一寸划开我的肌肤,但是眼前的火始终没有熄灭,我就只能爬,拼了命的在爬。一直到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度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坐着哭红了眼的母亲,父亲又他最温柔到让人感到恶心的做作的腔调问我:“好点了没有。”我意识到,自杀失败了,生活没有迎来半分改变,我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悲从中来,不论我怎样克制泪水还是流了出来。
“不哭不哭,没事的,没事的……”父母一见我哭就立刻围了上来,语无伦次的劝着我,他们做作的腔调让我简直想吐,但是偏偏我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心中只反复重复着这一个念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而且我的每一次抽泣都牵动着颈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剧痛让我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我还活着,我还将继续这毫无意义,毫无希望的一生。”到了最后,我在病床上嚎啕大哭。医生,护士围了满满一整间房间,母亲也在哭,一阵一阵的哽咽,父亲还在拿捏着腔调来安慰我,所有令我无法忍受的,令我痛苦万分的元素一下子全部聚集到了一起。好像回忆那样猝不及防,像砂砾那样接踵而至,完全没有任何喘息的瞬间。
一次一次的,我的生活在这些无可忍受的喜剧中重复,每次起床胸口的闷痛有增无减,还加上了头疼。更多的时候我都在哭泣,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让我觉得恶心,母亲端来的温热的粥,穿行在病床前永远面无表情的医生,窗外飞机留下的白色轨迹,看着这些,我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我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生活,我这一辈子都逃脱了死亡的救赎,只能永远在这样的折磨中不见天日。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本来外伤应该回家静养,可是我父母却闪烁其词,只说在医院会更好些。他们每天轮流来医院照顾我给我带来了许多之前他们觉得我爱吃的,只是我现在一看到就觉得反胃。最让我觉得恶心的是轮到父亲照顾我的时候,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刷抖音,从手机里传来各种各样阴阳怪气的怪笑和嗲声嗲气的哼唱。到了吃饭的时候就装作关心的模样问我“好点没有”,还走过来伸出一只油腻腻的手摸我的额头,还要给我把饭端过来。而和母亲在一起只是无言的尴尬,母亲尽可能的找些话跟我聊,但是没聊几句我们就没了后文,母亲再慢慢的重新组织语言。脂批看到一半突然就失去了翻开的欲望,新买的几本书摊开放在床头,第一页被我看了无数遍,每一次都只能强打精神看下去一两段。
在这些以外,我开始时不时的“发作”。发作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沉闷,头疼的难受,然后心率升高直到逐渐失去意识。恍惚间有人拍打着我的后背告诉我深呼吸什么之类的,我都照着做,只是会放声大哭出来,真的是呐喊和哭号,全楼栋的人都围过来看着我议论纷纷。而且,这一切都是无法控制的,每一次“发作”之后的羞耻感都令我羞愧不已,这时候我就会瞥见父亲厌恶的眼神。
“哭什么哭,不好好学习就懂哭!”母亲已经拉住了他,让他不要往下说下去,可是父亲仍自顾自的说个不停,重复的最多的是“一点点小小的挫折就扛不住,就是没吃过苦”,“丢了他的脸”。
在地狱中苦熬了半个月,我脖子上的伤痛已经渐渐减轻了许多。据说是那时候我手抖,只划开了很小的一个口子,恰好当时清洁工来扫地才及时发现了我。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父亲开车过来接我,我以为是回家,心里越发的难受,在医院的门口总目睽睽之下我又“发作”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瘫倒在汽车的后座上,母亲坐在我身旁暗自落泪。
黑色的小汽车低低地引擎声中,我发现我们驶出了市区,车子开在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上。公路的一边是杂乱的工地,长长的管道从水泥车一直延伸到低矮一些的楼顶,更高的地方架起了起重机,掩盖在天边朦胧的雾气里看不清楚;另一边是一条稀疏的防护林,椰子树一环一环的树干一直穿到云上。椰子树的后面是金色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汪洋,靠近公路一边的沙滩长满了灰绿色的杂草,几座破败的凉亭之间木质的小路被黄沙遮掩了大半。
直到到达了目的地我才发现,我住进了精神病院,诊断的结果是“抑郁症”。父母帮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扛进狭小的病房,和学校宿舍差不多大,只放了两张上下铺的床却显得十分拥挤,整个房间里散落了许多东西。门口许多人好奇地围了过来,有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有须发斑白的老爷,他们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人么两样,在我布置好床铺以后,他们都围了过来向我表示欢迎。
一个大妈很热情的问候我呢:“小伙子今年年轻啊,要好好配合治疗早日康复。”,看我的眼神温柔的简直像是再看她亲儿子。
一个大叔拍着我的肩膀说:“没事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站在比较靠后的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大姐对我叹了口气,道:“脖子上还绑着绷带,是自己划伤的吧,你看我。”她说着拉下领口露出脖子正面一道长长的伤疤。
出于礼貌,我都一一回应了大家的问候,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不能从这里出去了。进门的时候门卫大妈把我全部的行李搜查了个遍,小刀之类的利器自不消说,令我费解的是我的手表和手机数据线也被没收了。
对我的欢迎还没有结束,大家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但我美好的幻想在下一秒就被打破了。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然后是嘈杂的人声,我们闻讯赶出来,发现刚刚给我展示了脖子上伤疤的姐姐坐在地上,一边用力锤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嚎啕大哭。她的表情狰狞而扭曲,涕泗横流,仿佛看见了深渊的恶鬼一般恐惧地不停颤抖,哽咽的声音像一柄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胸口。就在刚才,她还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对我笑语相迎,与我分享相似的苦楚,下一秒就好像被地狱的邪灵附身发出无助的哭喊。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起来要她深呼吸,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挤过人群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后来我才知道目睹了这一幕的父亲立即和母亲发生了一场争执表示我不能和这些“神经病”住在一起,但其实有一点他没有意识到,我也已经是一个精神病人了。
那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今年不到三十岁。
就在这一个纯净的苍蓝色青空下飘着些许冷雨的季节,我住进了精神病院,而且很可能永无解脱之日。
第十六章 启聪宝贝
Setsumi
和顾海玲姐还有徐莹莹报名了作为义务教师去帮助听力有障碍的儿童,杜雨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的感兴趣,只是脑海中一浮现两三岁小宝宝的可爱模样就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反正活着本身也是无所谓的事情那其实做一回小老师也不无不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因为康复中心方面要求前往辅助孩子学习的小老师必须是两人一组,而且是一男一女,所以杜雨思没能和顾海玲或是徐莹莹一同教学。但所幸帮助的家庭相隔并不远,所以三人和各自的伙伴一同搭车前往,杜雨思的伙伴叫做苏杨,一个南海大学大一的学生,比自己高出三个头,小白脸,同时也是教会的一员。
作者按:不得不提一下南平市康复中心的相关背景,杜雨思等人前去教学的都是来自该康复中心开设的梦之星幼儿园的孩子,这一所幼儿园也有听力正常的孩子,但大部分是听障。幼儿园收费不高,然而对于听障孩子的教育其实成本不低,这一所幼儿园其实是家境较差的家庭的选择,而在幼儿园附近有几处居民区,都是些低矮而狭窄的民房,孩子在梦之星幼儿园上学的很多家庭就租住在这里。
作者按:虽然这些孩子都装上了助听器,但是其实他们的听力仍然和正常人有不小的差距,因此带来的是语言学习的困难,我接触到的一个四岁的孩子只会说几十个简单的词,而且发音还有很多不准确。
梦之星幼儿园所在的地方是老城区,现在市中心已经转移了,也没有地铁能够到达,故而杜雨思几人是坐了公交车来到这里,下了公交几组人就分开前往各自的家庭。此时是下午五点,孩子们刚从幼儿园回来,正是适合复习的好时间。
“思思,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苏杨问道。
……不舒服……但是懒得跟他说话……
“行吧,杜雨思,我看过导航了,应该是走这边。”按照导航的指示他们拐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家宠物商店面前,导航显示目的地到达了。
“可是门牌号完全不一样啊。”苏杨疑惑的说,两人在附近搜索了半天愣是没有见到与之前拿到信息相匹配门户。
……找个人问一下不就完了……
“我打电话问问家长。”
“她让我们站在原地,她来接我们。”
……
苏杨还在没话找话想聊些什么,杜雨思只有在听到切实的问句时才敷衍的随便回复一下。没过多久,孩子的妈妈就过来了,她穿着一条红黑色大衣,下身超短裤刚过腰际,还穿了一双肉色丝袜,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按照资料说的她叫白辰轩。苏杨一见面就迎了上去,道:“您好,我是苏杨,这位是杜雨思。”
“你好,辛苦了这么远跑来和我孩子上课。”白晨轩姐姐客套了几句,领着她们拐进一旁的另一条小巷,沿路的墙壁上画了好些好看的涂鸦,只是大多都已经随着墙体的老化而有所剥落,其中几户人家的院内还有藤蔓冒出墙头。
苏杨道:“不辛苦不辛苦,姐姐你穿这么少不冷吗?”杜雨思白了他一眼,暗叹了一句钢铁直男。白晨轩稍微放慢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了杜雨思一眼,道:“他们男人怎么会懂。”杜雨思听了这话只觉得分外亲切,一瞬间觉得心情大好,附和道“就是”。上前与白晨轩并排而行。苏杨自讨了个没趣,就不再说话了,听着白晨轩为她们介绍自家小孩的学习情况和今天的课业,也就是她们接下来所要帮忙复习的内容。
沿着这一条无名的道路走出百十来米,拐进一个没有大门的大杂院,光线稍微显得有些昏暗。方圆七八十余平米的院子四面开了十几户家门,一小半的院子上面搭了蓝铁皮的凉棚,露天的地方几棵手腕粗细的小树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地面格外的干净,看不到什么垃圾,墙角的地方阴暗潮湿长出厚厚的青苔,廊柱底下随便放了好多锅碗瓢盆等物,大多都已经损坏。屋檐外边几个人坐在红色的塑料椅上聊天,几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正在追逐者嬉戏,嘴里笑个不停。杜雨思注意到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助听器,应该是在幼儿园的高年级孩子。
白晨轩和几个在聊天的大人打了个招呼,又带着她们从后边拐出了大杂院,沿着院子边上一堵墙走上几步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一间十余平米的屋子被分成两个隔间,靠外的一个大部分的空间被一张大床所占据,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两面靠墙各放了一张桌子,一张高些,一张只到膝盖,周围放了几个塑料小凳子。床上坐着一个和白姐姐看上去年龄相仿的女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宝贝,低着头在玩一俩玩具车,女子见他们进来就出去了。孩子感觉到有人来,抬起头来看向她们。
杜雨思觉得自己一下子仿佛被一道雷电击中,胖乎乎的小脸蛋,澄澈的大眼睛里暗含春露,穿着一身鼓鼓囊囊的小棉袄和一个肉球似的,莲藕一样的小手孩子挥舞着什么。
杜雨思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瀚文~”孩子顺从的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两只手还在空中胡乱挥舞。把徐瀚文举到眼前,真的是越看越可爱,眼神里有种要把自己融化掉的柔情。尤其是刚刚抱着的时候,软软的肚子……
白晨轩为她们倒了两杯温水。
苏杨从白姐姐那里拿来了孩子今天的作业,是要认识鸡,兔子和马,白晨轩还为她们准备了这三种动物的玩具。恋恋不舍的把徐瀚文放下,杜雨思才把孩子领到书桌之前按照之前在培训会上学到的方法给孩子上课。可是书桌上放了一包彩虹糖……
“这个是‘叽叽鸡’,这个是‘跳跳跳’,这个是‘嘚嘚嘚’。”她抓着孩子的手把几个玩具反复摸了几遍,可总觉得孩子心不在焉。待到她觉得可以了,松开了他的手问道:“叽叽鸡是哪个?”可孩子不等他说完就伸出了手,抓向那包彩虹糖。
杜雨思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彩虹糖抓在手里,“不行,不能给你吃这个,你说对了就给你吃。”可是徐瀚文还要伸手去拿,她放到身后,他就要起身,苏杨及时把孩子按在桌子上,可是孩子对于书桌上摆着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大眼睛里写满了渴望。杜雨思暗叹了一口气,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撕开了彩虹糖的包装然后拿着一颗糖果悬在玩具模型的面前,说道:“你做对了就给你吃,来看着我,再来一遍,这个是‘叽叽鸡’……”孩子抓向她手里的糖果……
整整一个下午都是在这样和孩子的搏斗中度过的,结果是惨败,孩子从她手中吃掉了大半包的彩虹糖而却没有一次按照她的指示正确作出选择。整个过程中,苏杨几乎没帮上什么忙,白晨轩只是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手忙脚乱的样子。
临走的时候白晨轩给她们塞了几个橘子,送到门外,笑道:“下次你们千万不要一直给他吃的,他哭都不要给,不然他习惯了这样以后不可能配合你们的。”
苏杨答应着。走的时候杜雨思一直苦着脸,一想到自己的失败就来气,但是转念又回忆起瀚文可爱的样子一下子又被幸福所包围。
第十七章 转角
徐莹莹
从孩子家里回来以后杜雨思她似乎就一直兜拉着脸,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过回想起刚刚和孩子在一起的经历,到还真是让人感到挺挫败的……在地铁站口和各自教会的搭档分手,顾海玲说什么都要带她们去逛街。
“能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机会不多啦,还是要好好珍惜,不过,你们怎么都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啊。”顾海玲两手分别搂住她们。“我知道了,正常的啦,才那么一会怎么可能就教会什么东西,还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哦。”徐莹莹应了一声。张嘴刚想要说什么,突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漏了出来……她轻轻按了按裙子下边,下体处传来一片潮湿的触感——近来她常常就是这样,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尿意,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控制。虽然穿了尿布,但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突然就失禁,还是感觉好难过……徐莹莹感觉脸上似乎有些发烧。
“怎么了,莹莹,你该不会是又……”顾海玲出声问道,但很快又明白过来。
徐莹莹点了点头。
“那先去趟洗手间吧,正好我也有些想上厕所,你带……了吧。”徐莹莹打开背包看了看,尿布还有好几片,她取出一片小心翼翼的捏在手心里随后向洗手间走去,湿漉漉的尿布贴着肌肤让她感到分外不舒服。
“这么多人!”看到女厕前的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外,杜雨思不禁感慨道,手不经意的摸了摸小腹。
“我们先坐地铁回市区吧,到了海月广场再说。”顾海玲当机立断。徐莹莹虽然很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明智之举,当即表示了同意。
恰好赶上了晚高峰,地铁里挤的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急匆匆的迈动着步伐赶往车上或是赶往出口,不时和几个人撞到一起,各自道了声抱歉又收拾好模样再匆匆上路。在人群中不时可以看到一对牵着手的情侣,和她们一样正要搭上地铁去往市中心。
“好像有一部挺了不起的电影在上映诶。”徐莹莹指了指悬在墙上的荧屏。
“是《你的名字》吗?我上次来这附近一带的时候也听说过。”顾海玲接过话头,杜雨思只是瞟了一眼广告牌又低下头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徐莹莹说道:“是啊,就是两年前传的很火那个语言拍成动漫电影,世界末日什么的,我好像给忘了。”
杜雨思叹了口气,说道:“哥白尼天文实验室计算出了金星的轨道偏差在逐年加大,再有19,距离现在也就是17年将会部分进入地球轨道,但官方马上辟谣了。”
“记得这么清楚啊,杜雨思。”徐莹莹感叹道。
“没什么。”她又把头别了过去,恢复了往常冷漠的模样。正在这时列车将要进站了,徐莹莹也已经将尿布重新塞回书包里,给人看见太丢脸。
“我说。”顾海玲突然提议:“今晚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看《你的名字》。”
“听上去挺好看的,你呢,杜雨思?”徐莹莹表示同意,可是杜雨思还是默不作声。
“杜雨思?”
回想起那天在医院的时候顾海玲说过的话,徐莹莹试探的问了一句:“Setsumi?”
“bezini.”(日语中“没什么”的意思)
“你那是什么态度嘛,小孩,下车前想好啊。”杜雨思也没有反驳什么,自顾自的上了车,车上挤的不可开交,杜雨思因为够不着头顶的握把,只得和她们分开站到门边的扶手上去。
虽说平时在医院她也时常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这一次似乎还多了几分异样。她的脸上似乎有几分痛苦的神色,而每当进站减速的时候脸上的痛苦又会加重几分,因为被人群所遮掩看不到她脸部以下的情景,会不会有些什么不舒服。至今为止徐莹莹仍不知道杜雨思她到底患了什么疾病而住进了七楼,毕竟直接问起病情可是病房里的大忌。
到了车站,距离车门最近的杜雨思却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她踉跄了几下,顾海玲连忙把她扶在怀里。只见她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贝齿轻咬下唇,双腿不自然的交错着,双手紧紧抓着裙摆,脸色潮红。
徐莹莹突然想起来这样一幅情景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很快记忆就锁定在了一个在图书馆做志愿者的上午,于希……那时候好像也是差不多这样。
徐莹莹赶忙问道:“你是想上厕所吗?”
杜雨思闻言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的往两腿间探去,只是每次都在中途又放下了。
“你怎么不早说。”顾海玲急道:“我们快先上去吧。”
顾海玲扶着接近崩溃的杜雨思,徐莹莹跟在身后,照顾到杜雨思的情况,她们不敢走快,但人流却纷纷把她们往前面挤,杜雨思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
看到杜雨思痛苦的模样,徐莹莹对于希的厌恶不由自主又加重了几分。自己因为是尿意感觉微弱的缘故,感受不到忍耐的难处,而从杜雨思的情形不难看出憋到极限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样的痛苦,于希她竟然视为玩物吗?
好不容易挨到了厕所门口,但是早已排起了数米的长队,其中不少人也是身体微弓,面色潮红。看到这一幕,杜雨思再也忍受不住,险些从顾海玲身上跌落下来,只是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按在了私处,双腿在剧烈的抖动着。
见过于希失禁的场景,徐莹莹知道杜雨思憋不了多久了,顾海玲显然也看出了状况的危急。当即道:“我们上去,地铁正上面就是商场,应该还有厕所。”
但是杜雨思停在原地没有动,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动……不了……我……不行了……”她每说一个字,徐莹莹的心就揪紧几分
“相信你,你能行的。”顾海玲扶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往电梯赶去,徐莹莹跟在后边,心中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跟着人流挤到电动扶梯前,楼梯口有一个老乞丐向她们走来,他面色饥黄,骨瘦如柴,皱缩的头皮上没有一根头发,手里捏着一只已经变形的铁碗。他沙哑着嗓音在他们面前举起铁碗,碗里空空如也:“给……给点……”顾海玲皱了皱眉,就要加快脚步。杜雨思却停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从下身腾出一只手,伸进包里摸了半天也没有拿出什么。突然间她脸色一变,几乎有些扭曲了,已经拿开的一只手又捂回了私处,几乎要把裙子扣进两腿之间。
“还不快走。”顾海玲的声音有些急了。
“在我书包的最小层,里面有一个钱包……”杜雨思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徐莹莹愣了一下。
“一块钱的零钱都给他……”徐莹莹依言照做了,自己又补上了一点凑了十几块。三人又向电动手扶梯上走去,老翁在身后不停的弯腰道谢,满口祝词她们身体健康之类的,似乎是在笑。
顾海玲道:“你还憋的住吗?”
杜雨思摇摇头,道:“不差这一会,而且,我已经……”她涨红了脸,又说道:“就算上去了,厕所应该还是满人吧……”她又闭口不言了。
当她们抱着几分期待来到商场,却正如杜雨思先前所猜测的那样,厕所也是已经排起了长队。看着这令人绝望的一幕,杜雨思挣脱顾海玲的搀扶,靠在墙边喘息着,突然她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蹲了下去,可以看见裙子后面渐渐出现了一个湿斑……
徐莹莹默然了,恐怕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了。但顾海玲冲了上去,她把杜雨思抱在怀里,道:“再忍一下,我们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杜雨思用力夹紧了双腿,在原地颤抖了几秒钟,裙子后面的湿斑在巴掌大小的时候停止了扩张,在白色的裙子上显得也不是十分醒目。
“我上次来的时候那边有一小块角落几个门面都在装修,应该没有人,莹莹,你拿一条尿布出来。”徐莹莹依言点了点头,她们两又开始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你再多拿一条吧,我也……差不多了。”走到半路贾海玲突然说笑道,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种时候她应该不会开玩笑,徐莹莹不敢怠慢,备好了两条尿布。
走到顾海玲说的那个角落,此地确实空无一人,灯都没有开,阴森森的。看到这一幕,杜雨思直接从徐莹莹手里抢过尿布,冲进了角落里面的拐角,两人也快跑跟上。
角落里光线十分阴暗,杜雨思蹲在墙边打底裤刚刚褪到臀部下面一点的地方,一只手贴在身后,脸上一副十分舒服的表情,潮红也渐渐褪去,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穿上尿布,只是仓促见堵在葫芦口。顾海玲也接过尿布走到一旁开始方便。
略微迟疑了一下,徐莹莹正打算换上一条干净的尿布,转角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底蹬地的“哒哒”作响极快的向她们这边过来,然后——
一个人影闪现在她们眼前,她弓着腰,一手扶在墙上,一手摁住下体,在她的两腿间一道水柱激射而下,打在地上哗啦作响。她很快夹紧了双腿,任凭尿水贴着大腿恣意流淌,她抬起头,才及肩的短发甩到耳后,几缕青丝后面露出一张分外熟悉的容颜——
是于希。
空气好像一瞬间凝固了,如同沉重的铅块,压的徐莹莹接近窒息。
良久的沉默。
于希开口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十八章 请记住我的名字
于希
尿液还在不停地流淌,垮下去的膀胱和下体湿热的触感带来剧烈的快感一遍又一遍冲击着于希的感觉神经。看清了眼前的一副景象,在于希到来之前似乎这个角落里已经有了三个人。蹲在墙角的一人裤子才褪下半截,另一边也蹲着一名头发稀疏的女子,可是最让于希在意的是眼前这张一个月都时时刻刻浮现在脑海中的脸庞……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徐莹莹。”她喃喃道。
头发稀疏的女子似乎有过一面之缘,莹莹的室友,应该是叫顾海玲,而莹莹身边那个已经失禁的女子却面生的很。
“你又在玩尿裤子吧。”徐莹莹答非所问。
于希道:“本来没打算尿出来的,但是厕所人太多了,实在是憋不住。”在她们说话间,那个蹲在地上的陌生女子已经拉上了打底裤,悄然站到徐莹莹的身后,一只手仍然还藏着。
“你换好衣服就回去吧。”徐莹莹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于希她幻想了无数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徐莹莹和她说上几句话。但是她期望的是理解,是原谅,等到真正见到了确实好像从未认识一样的冰冷。
果然是已经消失掉了吗……自己的不正常就是不正常的,不是自己认同了自己的扭曲就可以歪曲他人的世界,在真实的世界上,她就是一个神经病,一个自以为是的神经病。
还是在一年多以前,自己的爱好刚刚觉醒的那会……
2016年9月,于希捂着湿漉漉的裙子从地铁站冲回家,一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她还有一半的余尿仍不时刺激着她膀胱壁的感觉神经,而且,脑海深处的声音还在告诉她“再尿一点,请再尿一点……”
终于回到了家,于希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裙子已经给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马桶,于希却丝毫不想坐上去解脱自己。经过了一番思想搏斗,她最终屈服于内心的欲望,一点一点的放开了括约肌的限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处理完自己的遗迹,她仔细的冲洗了自己的身子,尤其是下身尿水淌过的地方,而后坐在房间的飘窗上。家里的公寓在十五楼,又是晚上,外面应该看不清楚。一念至此,她慢慢的脱掉了全身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边。玉手缓缓划过自己的身体,胸口,腹部,在小腹停顿了一下,那里还残存着些许憋尿的感觉,最终放在了自己毛茸茸的下体。
“尿液只是水和一些无机物而已,其实也不脏,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于希穿好衣服下楼买了两大杯奶茶,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每一刻下体传来的变化与触感都让她心动不已,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挣扎,她最终在卧室的地板上彻底失禁了,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也是……
星期三的下午最后两节连堂的自习,班级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传来疲倦的声声蝉鸣,后桌两个男生小声抱怨着学校不装空调,而于希此时在座位上坐的笔直,一个多小时的忍耐让她好几次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突然班主任走进了教室,于希吓了一跳,一下子没忍住住一股尿液冲了出来,量还不算小。
“呜呜……”于希好不容易重新关闭了闸门,伸手一摸发现胯间竟是已经有了一小块湿斑,成平一中初中女生穿的是和男生一样的浅蓝色校服裤,湿斑看上去分外显眼。
“同学们先停一下笔,下面公布一下初三第一次月考成绩……”
“第一名,于希,年级第二。”全班齐刷刷的向她看来,虽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可是当下的场面却让她紧张的喘不过气来。,果然,如她所料,班主任继续说道:“下面还是请于希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大家欢迎。”
响亮的掌声中于希缓缓站了起来,大脑里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讲述了她这一个月的学习经历 ,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老师似乎对她的分享并不满意,自己又站上讲台讲了许多她的建议,于希趴在桌上缓解膀胱传来的剧痛,一个字都没有听。她没有发现的是她的同桌张哲天一直在看着她,一个喜欢了她很久的男生。看到自己心中的女神这幅模样,他会有什么样的念头都在正常不过了。
终于班主任宣布了下课,于希什么都没有拿就冲了出去,当然没有去洗手间,她要回宿舍享受湿热的快感。可是刚刚走到楼梯口尿液就已经冲开了她的防线,于希知道这样下去回宿舍是绝对来不及的了,没有任何迟疑,于希一头扎进了教学楼后面的一片密竹林。
竹林里浅褐色的落叶被尿水染成深色,于希一手扶着院墙大口的喘息,还沉浸在放尿的快感当中,不知道只在旁边几米开外的地方,张哲天已经把这一幕完完全全看了过去。
竹林边上有一排等人高的灌木沿着院墙一直延伸到宿舍,中间只要穿过一次校道,几乎很难被人发觉,这里简直就是漏尿的天然场所。
所以第二天,于希又满怀着期待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喝水,而班里面此时正在互相转告着一个消息……
这一次当于希冲到竹林里面尿完,正当她打算穿过校道沿着灌木墙向宿舍走去,却发现校道上早已围了一大圈人,都是认识的同学,张哲天挤在第一排,他脸上掩饰不住露出放荡的笑意,其他人神色各异,好奇,恶心,惊愕,欣赏……
不少不认识的路人也渐渐围过来。
“你在干什么,于希?”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女声问道。
于希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道:“尿裤子。”
“你是……故意的吗?”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于希点了点头,道:“我喜欢这样,湿湿热热的感觉,漏出来的感觉……”
她们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的一致了起来,是惊惧、亦或恶心,总之是厌恶的神色,后面围过来的人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总之那以后,她再没有一个朋友。
“还在憋尿呢,憋的很辛苦吧。”
“离她远点,小心她拿尿喷你。”
“你叫于希为什么不干脆拉稀算了,反正你都觉得很好玩吧。”
“呕,你别说了,说的我想吐。”
“快走吧,她要尿了。”
……
在操场,在宿舍,哪怕置身于校园的任意一个角落,她都感觉的道那种厌恶的目光,寝室的所有活动她都不得而知,同桌把桌子搬离她三寸,甚至老师,老师会知道吗?往后的几次月考她都拿了第一,可是老师却再也没有让她做过经验分享,眼神也是那样的冰冷……
逃!只有逃!她一定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闭塞的小镇,在与世隔绝的乡下人们思想都太保守了,这里容不下于希,容不下爱好失禁的“正常人”。于希坚信着,坚信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她成了学校建校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考上南平省最高学府——南平一中的学生,十六岁的她背井离乡,离开了抚养她长大的奶奶,只身住进省府之前父母工作时留下的房子。
两个月后,当她再次鼓起勇气告诉别人“我喜欢尿裤子。”没想到却又是一样的下场,她不服,凭什么这样的自己就是应该被大家讨厌,被排斥在外。我和所有人都一样,都是有血有肉,饱含感情的人类,凭什么就因为行事怪异不被认可,凭什么我就应该委身于阴影之中,就应该藏起自己,绝对不要!
“我不要,莹莹。”她哭了。
“不要那样称呼我,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难过,你体会过孤独的滋味吗?我有很多朋友,但是她们都不曾了解真正的我。在学校的朋友她们只能看到我积极乐观的一面,和我相同爱好的朋友,只看得到我尿恋的爱好。只有你,你看到我身上的光,也看到光后面的阴影,在正常的世界只有你曾经接受过我的肮脏和丑恶,所以我不希望被他人理解,我希望的只有你,只有你的理解。”
徐莹莹沉默了,她似乎在挣扎,顾海玲走了过来,把一只手搭在徐莹莹肩上。
“你好像很痛苦,姐姐。”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已经从徐莹莹身后探出了头,眼帘低垂。
“别说了。”徐莹莹说道:“别说的好像只有你才知道孤独的滋味一样,我只是,看不惯……”
“我不管。”于希张开双臂扑进徐莹莹的怀里,只是撅着屁股保持着尿湿的裙子不碰触到她,喊到:“就算你看不惯你也给我看着。”可是徐莹莹没有回应,也没有接住她的身体,只是在沉默。
等了很久。
“已经不会再有了……”她告诉过自己要克制,可是见到徐莹莹还是忍不住将所有的心里话盘托而出,可终究换来的还是冷漠,寒冰一样的冷漠,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角落以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杂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之中,最近的一家小宇宙精品漫饰商店门口音响里播放的歌曲分外清晰。背景音乐还没有奏响,人声就已经唱了起来。
《unravel》
“谁能告诉我,是谁,在我的身体里面?”
“已经,快要崩溃掉了……还没崩溃掉,快要崩溃掉了!还没崩溃!”
“陷入非她不可!谁来都行救我!非她不可!的循环”
“至少!请记住我的名字。”
在黑暗中为喰种一次又一次的抽出丑陋的尾赫,可是杀不尽的是人类,永远不见天日的是喰种,在CCG总部门前,面对着带上有马贵将面具的铃屋,金木研他张开那一双夺去无数生命的尾赫绞烂了自己的身体……
往事回首,一幕一幕,冷静与从容早已被抛在了脑后,心中只剩下破碎的泡影。于希松开了环抱住徐莹莹的双手,在跌倒在地上之前,她冲了出去。于希已经忘记了自己湿透的裙子仍紧紧贴着肌肤,忘记了转角之外人来人往。
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但于希没有理会,她低着头,视野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从商场里出来,于希在通往广场的台阶上绊了一跤,跌倒在广场的喷泉池前。右边的膝盖红肿起来一块,钻心的疼。于希蜷曲起自己,把头埋在两腿中间。
秋天的风终于带着几分寒意在这个南方的小岛上吹起来了,夜晚的浓雾笼罩了一切,叫人哪怕只是眼前的路都已经看不清楚。也许哭过喊过就会停止,还是会活下去,向往着更美好的生活,还会付出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可是在那之前的疼痛却不会因此减轻半点,心灵的创伤还是只能等待时间慢慢疗愈。
所以在悲伤的时候才总会希望能被人看到,被人理解,人类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生物,明明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却总把眼泪藏起来,藏起然后又在等待着被发现……
于希只觉得置身于一艘风暴中的小船,她蜷缩在船舱里假装一切都会过去,但是剧烈的晃动令她头晕目眩,在黑暗中她默默等待清晨的一线微光。
仿佛过了一千年那么久,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靠在了于希的后背上。
“对不起。”那个东西说到:“也许错的是我,我应该克服一下自己的……恐惧才对……”
“一起去看电影吧,于希,你的名字,我帮你买票了。”
于希没有抬头,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你是莹莹吗?”
第十九章 心中的歌
柳荷
在张天华和苏玉倩的一再坚持下,同性恋合法化联盟又多次造访了多家市内的私立小学,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期,竟是申请到了三家小学对于进入课堂的同意。不仅如此,它们都还是在知晓了自己一行人的真实目的后依然表示欢迎的,在这样的基础上徐淼淼的课堂也不再有限制,几堂心理课下来讲的引人入胜。随后于希自告奋勇做了徐淼淼之后的第二名老师,课堂氛围竟是不必淼淼逊色半分,也博得了小学老师的一致好评,在上一次的课堂上,得知消息的南平电视台还对他们做了采访,直播了于希课堂的全程。
另一方面,黄乐文提出的“自己创办一个少年期刊”这一想法也已经在付诸实践,创作组四人各有作品在不同的少年刊物上发表,可以说近期的他们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成果。
寒假。
徐淼淼和家里人去了瓷乡景德镇旅游,她们家本就是做的陶瓷生意,大概也是有着商业方面的考虑,只是少了徐淼淼的组织,她们的诸多活动也难以开展,几双情侣也都各自回了老家乡下或是结伴旅行去了。柳荷的父母还打工在外,要到快过年才能回来,只能自己百无聊赖的待在海口市租住的房子里。
“得想办法找点乐子才行嘛……”柳荷想着还有什么熟人也还待在市里,很快就有了答案——徐晓菲。只是自从那次她和父亲闹矛盾以后再也没有来过组织,徐淼淼也绝口不提她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柳荷不难看的出来其实徐淼淼不喜欢她和父母作对的样子,这也不难理解,淼淼她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和家人的关系都很好,根本没法切身体会徐晓菲的痛苦。在那以后柳荷私自联系过她几次,她都表示不用担心,在学校里看到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尽管不是很放心,但凭借她柳荷的力量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约晓菲出来玩好了,还有于希!”
一念至此柳荷拿出电话找了她们,于希却表示自己在上补习班。
“你成绩那么好还上补习班,有没有搞错。”柳荷有些不满。
“不是这样说的啦,是因为上了补习班成绩才有好成绩的,说到底学习还是要靠努力才行。”
“行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两天后,我们补习班每周六休息,但是……我要医院去看莹莹。”
“莹莹?就你常说的那个徐莹莹啊,听到这名字我还当她淼淼亲姐妹,那我也去好了,到时候你教我做寒假作业。”
挂了电话,柳荷又要去找徐晓菲,之前曾经邀请她出去玩却被她父亲拒绝了,这一次邀出来一起学习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出乎意料的是徐晓菲竟然爽快的答应了,她的父亲也没有阻拦。
寒假以来没什么新闻,每天晚上和淼淼在qq上聊一会,看她发来的旅游照片,她拍在瓷展上的精品,拍古旧的官窑,黄褐色的砖炉被烈火烧成灰黑。照片里唯独没有她自己,明明她比一切的景物都好看。成绩出来了,柳荷自己的成绩还算过的去,淼淼不用说,基本全是不及格的,于希拿了南平一中的年级第七。
两天后,徐莹莹的病房。
她和徐晓菲结伴而来的时候于希已经在了,于希和她们介绍了两人,那名叫做顾海玲的女子带了一顶红色的毡帽显得有些滑稽,正在织毛衣的双手倒是没有停。几个人闲话着一些学校里的事,顾海玲就听着,听到有趣的地方就放下毛衣来加入她们。
“话说,这个是什么?”徐晓菲好奇的指着桌子上一台奇形怪状的仪器。柳荷闻言凑过去,觉得有些眼熟却也叫不上名字,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部电影里见过。
“这个是留声机。”顾海玲走了过来,拉开桌子的抽屉放上了唱片。“不过我们只有一张唱片,是于丽娜的梁祝,我不是很喜欢,她拉的太奇怪。”
于希也走了过来,道:“我觉得她在拉的时候可能太过于沉醉了,不过虽然吕思清的旋律让人听起来更舒服,但我还是喜欢于丽娜。”
“是因为《穆斯林的葬礼》吧。”徐莹莹还坐在床上,笑道。于希转过身去点了点头。说话间顾海玲已经上好了发条,悠扬的小提琴声从扩音器里传来,可能是因为唱片有些磨损了,声音有些沙哑。
“下次我在过来的时候带几张唱片好了。”于希道。
顾海玲笑道:“那我就先替莹莹提前谢谢你。”下午因为顾海玲要做诱导缓解,徐莹莹陪着她去了,她们也不便久留,三人就先行离去。
眼见下午无事,柳荷道:“于希,教我做作业。”
“那我们去咖啡厅好了,晓菲你也去吗?”于希道。
“你们本来就说是学习我才出来的好吧,但附近哪里有咖啡厅,我觉得去图书馆就挺好的,假期应该没什么人。”
于希疑惑到:“图书馆不也挺远的吗?”眼见徐晓菲面露难色,柳荷心中了然,咖啡厅的消费确实是太高了,赶忙道:“那就去图书馆吧。”
晚上徐晓菲先行回去了,柳荷心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于希,我们玩那个吧?”
“好啊。”于希眼前一亮,立马就答应了。“只是在哪玩。”
“今天就我们两个,我想玩点刺激的,就去名门广场好了,我想买两件过冬的衣服。”于希点头答应,晚上六点左右两人在名门广场吃罢晚饭,各自去厕所排空了尿,开始了今晚的竞赛。
九点,在名门广场空中步行街的露天吧台,她们点了几杯啤酒,两人酒量都不好,几杯下去就有了三分醉意。柳荷回忆起两年前初中社会实践的时候,那时候和徐淼淼不过是闺蜜,被淼淼在晚宴上灌了个大醉结果当众尿裤子了,当时觉得万分窘迫还和淼淼闹了一阵,现在想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自从搬到城市里生活,好像无数个夜晚都只剩下光和影,除此之外一切都荡然无存。柳荷已经觉得尿意有几分紧逼,想来于希也是如此。
她提议道:“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起身在不远处的街机用一块钱换了一枚游戏币。
“字多的那一面是正,牡丹花是反。”她说着弹起手中的硬币,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弧线,然后用手背接住,另一只手扣上。
“正还是反。”
“我猜反。”揭开手,正是那妖娆万分到通了南北运河的国花。柳荷眼睛一闭,道:“大冒险。”
于希略一思考,道:“喝两杯。”
“别。”柳荷讨价还价:“一杯,不能再多了。”
“那就一杯。”柳荷抬手灌下一大口,腹内的压力又增加了几分,啤酒利尿,又是从六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柳荷已经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小小的圆桌对面,于希看上去情况只比她更不好。也不知是霓虹的光影还是醉意,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两抹红晕。
“到你来。”柳荷把硬币递了过去。
“怎么弄?”于希却这么问道。
“就看着我刚刚的样子就行了。”于希试了一次,却没有成功,硬币在桌子上弹了一下滚到地上斜斜的画了大半个圆弧,停在离她们不远的脚边,只是看不到正反。
“先不用捡,你猜是什么。”于希道。
“我也猜反。”
两人一起起身去拿了硬币,结果是正面。
“你玩我。”
“愿赌服输。”
“大冒险。”柳荷做了个鬼脸。
“那还是喝一杯。”柳荷喝下了杯中的啤酒,于希又给她满上,还补充了一句:“下次不准选大冒险,必须选真心话。”柳荷想了想,到好像没有什么不可以说,就答应了。说着拿起了硬币向空中抛去,稳稳的用手背接住了它。
“这次我猜正面。”
“正确。你是不是出老千。”
“我怎么出千,你扔的硬币。”
嘴里嘟囔着,柳荷道:“你问吧。”
于希似乎犹豫了很久,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才问到:“你有没有在认识的人面前尿过裤子,除了我们这些能够理解的以外。”
“有啊。”柳荷毫不犹豫的说道:“初中那会当着全班的面尿过两次,一次是被淼淼坑的,一次是初三上课玩没憋住。再有就是周末留校的时候玩结果被同桌发现了。”
“她们知道你是故意的吗?”于希继续追问。
“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人知道。”
“我们这样,是不正常的吧。”于希似乎终于问出了心中积郁已久的问题。她说着一只手慢慢的移到了桌下,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你觉得呢?”柳荷没有回答,反问道。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样是很正常的,但是现在我不敢确认了。”
柳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我们再玩一局吧。”
轮到于希,这一次她还是没有接到抛飞的硬币,只是及时把它按在了桌子上,金属撞击玻璃的脆响在一曲《宾克斯酒》中显得分外刺耳。
“我猜反。”于希揭开掩盖的右手,盛开的牡丹花正和柳荷心中之意。
柳荷道:“你选真心话吧。”于希点了点头。
“跟我描述一次你在全班面前尿裤子的经历。”
于希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
“猜的。”柳荷说着却觉得尿意上涌,突然间变的急迫了起来,用力收紧了括约肌,估摸着应该能听完于希的故事。
于希陷入了沉默,柳荷举起酒杯,道:“先干一杯吧。”
于希喝了酒,开始慢慢讲述她被同桌把爱好告知全班的故事。故事很长,期间于希好几次停下思考着措辞,或是强忍下身的洪水,她双手都已经放到了桌子下面,小腿微微的颤抖,面色潮红,这一次柳荷可以断定她是给憋的。于希讲述故事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因为尿急有的时候讲述还有些不连贯,但柳荷大概可以体会到那是她的心情,尤其是在走出竹林的那一刻。公开处刑,不过如此。
良久于希才停止了讲述,柳荷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怀疑喜欢尿裤子是不正常的了呢。”于希不说话,贝齿轻咬着下唇。
“是因为徐莹莹吧。”柳荷叹道。于希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看你们在医院的样子我就清楚了,虽然你们都尽量的去亲近对方,但总感觉你们两都有些尴尬一直在躲着对方的目光。”
“我到底该怎么?……唔……”于希急切的问道,只是到句末变成了一声呻吟。
柳荷用力收紧了尿道口,把椅子搬到于希身旁坐下,她弯着腰,身体贴在桌子上,两手埋进了大腿中间。柳荷不由得玩心大动,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按压着,惹得于希呻吟出声。只是她没有反抗,尽管眼角已经渗出了几点泪水,但从表情上看她似乎十分享受,那是柳荷所没有亲身体会过的快感。
柳荷问道:“你很喜欢这样子吗?”
于希点了点头,柳荷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呜……轻,轻一点……我快要不行了……”
“不行啊,就这样,我还远着呢。”柳荷这么说着手上却停下来,把手叠在她的手背上,继续说道:“你比我还要喜欢憋尿的感觉,其实我最近越来越觉得这样子没意思了,好像再没有两年前那时候玩的快感,那时候我成绩很差,和家里关系也不好,老师整天找谈话,可是我无论怎样都不想按他们说的话做,但自己又没有什么想要做的,很空虚。到后来就喜欢上了尿裤子,经常就躲起来自己一个人玩,直到被淼淼发现了。”
“我觉得我到现在还在坚持这是自己的爱好可能只是因为那时候淼淼说过一句‘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但是我那时候是不正常的,我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喜欢尿裤子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于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一句话。她的双腿都在颤抖,手指深深的扣进了下体,看来失禁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也不会远了。“我们下去吧,这里人好多。”
“还剩最后半瓶了,我们干了吧。”可是于希表示自己已经无法抬手,柳荷不由分说拿起来给她灌了下去。
起身的时候于希已经醉了,站都站不稳。柳荷扶住她向楼下走去,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柳荷迟疑了,自己也已经快到了失禁的边缘,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抵挡住洪水的进攻,更何况刚刚也对于希吐露了心声“也许憋尿已经不是她的爱好了。”
她正在挣扎中,突然于希哼了一声,身体慢慢蹲了下去,柳荷知道等不起了,赶忙问道:“你要不要上厕所?”可是于希倔强的摇了摇头,摸索着向楼下走去。
柳荷暗叹一声,扶着于希上了电梯。好不容易来到一楼的商场,于希却站在墙边不走了。
“我,不行了……厕所在哪……”可是电梯又已经上去了,回楼上反而更慢,柳荷扶着她沿着洗手间的指示牌走去。终于挨到了厕所门口,她的裙子上就出现了一个水印,而自己的身体也在那一瞬间到达了极限。
柳荷咬了咬牙,把一只手塞到两腿中间夹紧,推着于希往隔间里面走。厕所里只有一个人,看到她们这幅模样笑了笑就洗完手走了。当那人的身影远去,于希却不动了,她挣脱柳荷的搀扶靠在墙上,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大股的尿流倾泻而下。听到这阵声音,柳荷只觉得一小股热流就要喷薄而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跑进了一个隔间带上门。在她拖下打底裤的时候下体一阵湿热,她知道自己尿了,但并不多,只在内裤上留下一块湿斑。听着水流激打在陶瓷上的声音,柳荷只觉得内心一阵畅快。但很快她才发现了,背包里还像往常一样带了用来换的衣物,她本来是打算玩到失禁,甚至是当众失禁,可是在那一刹那,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冲进厕所,也许,自己真的已经不再喜欢尿裤子了。
从隔间里出来,于希还是那副靠在墙上的模样,只是双手已经解放出来,她站在一大滩尿渍里,裙子皱巴巴的泡了各湿透,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脸上却是惬意之极的表情。看到这幅模样,柳荷不禁有几分心动,当初淼淼看到自己,差不多也是这样一幅情形吧,她喜欢的是自己憋尿的样子,自己在忍无可忍之后失禁的疲态。可是如果放弃了这个爱好……柳荷有些不寒而栗。